林默

我恨托福。等待军官之歌更新的每一天。写的东西永远传不上来……

【军官之歌】unsaved

✔设定上可能有错漏,请务必指出
√以某一段剧情改编的故事,有剧透的危险。
√其实是玩了旧版本只能在章节开始存档的梗。
[剧情解析放在评论了]

呼啸声。
从静谧的山岗上空划过,空气也发出被割裂的声响。
被血红色笼罩着的、沉闷的的天空下,炮火不间断地轰击在黝黑的城堡外墙上。哪怕这是于高山上坚守了数百年的索菲亚城堡又如何,有谁顶得住无产者的力量?人民的铁拳会把一切陈旧的事物击得粉碎。
他在城堡的走道里前行,拱顶震动石块落下也于他无碍。身边景致变幻,顷刻间他竟站在排排书架间了,天花板上落下的白灰落了他一身。
“扎列夫上等兵?”
那称呼让他动作一滞,而发出声音的所在已空无一人。
“你是什么人?”
书架堆叠着阻住了他的去路。眼一花,一个身穿蓝色军装的挺拔身影就立在那里,笑盈盈地看着他。
火光冲天而起,蓝色的军装染上血渍,殷红的颜色不断扩大。火焰席卷了一切,吞噬了昔日好友那苍白又熟悉的面孔,最后铃铛落下,叮一声如同惊雷炸响。

吉玛从梦中醒来,满头冷汗。
此处是平和安详的现世。哪怕是没有关窗,也能在这安详的氛围中睡个好觉。这城市真是太安静了,似乎所有人都在红色的伟大政权下安然地过活。
那么,贵族小子……你也在这片美丽的天空下呼吸吗?
他起身拉开窗帘。白色的海鸟群纷纷展翅,像极了那只白鸦昂然飞翔的姿态。远处巍然屹立的索菲亚城堡让他心头一阵压抑。他从未到过索菲亚城堡,但昨夜梦境之中的场景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。
“你就要走了吗,吉玛?”别佳敲两下门问他。
他抹了把脸:“快了,再给我点时间。”他快速套上军装,洗漱完毕后拉开了门。别佳是个文静的高个子青年,见了他之后也丝毫没有责备的表情,尽管吉玛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好一会儿。倒是吉玛感觉有些不好意思,一直到特派员彼得罗的办公室门口都带着点愧疚的神色。
他们被卫兵请进了办公室,一个身材中等的年轻人正坐在贵重的大书桌前。他衣着朴素,外套扣子齐齐扣严,黑发梳的十分整齐。大概是在办公室和衣睡的不十分好,彼得罗显得十分疲惫。但当他看到吉玛走进来的时候,因忧虑而紧绷的面容一下子放松了,苍白的面孔露出一个松快的笑来。“希望你昨晚睡得好,吉玛。看到你们真令人感到高兴。”
吉玛快活地向他报以问候,熟悉的愉快表情使他不由得翘了翘嘴角。而名叫别佳的青年只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,金丝镜框后的眼睛冷静地盯着他。很显然在那金发的青年看来,那欢迎词仅仅是场面话而已,也只有吉玛这样热情又单纯的朋友才会完完全全信以为真。彼得罗不以为意,很少有人能了解他与吉玛的革命情谊深厚非一般战友可比。他们一起入伍,抗击来自国外的侵略者;又是在自己的指引下,吉玛才得以加入赤军,选择了正义的一方并为之效力;也正是因为自己,吉玛才能在那浩劫后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……
尽管与吉玛久别重逢,但彼得罗现在一点都不高兴。一个像他这样志向远大的有为青年若是投身政治,又不得不屈居人下的话,也确实是很难高兴起来的。他是领导人科瓦同志的死忠与心腹,在地方上常常得到殷勤的款待,这次却在加基斯司令这里碰壁了。虽然接待勉强还算周到得体,但他却被架空了权力,寸步难行。思忖半晌,彼得罗轻吁一口气,直接对吉玛提出了要求:“我需要你们的帮助。”
两人愣了一下,一股熟悉的不祥之感在别佳心中升起。他暗暗拽了吉玛一把,但吉玛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接了话头:“那当然,正好我们也闲着没事干!”
彼得罗微微一笑。“我就知道你是个热心的好朋友,吉玛。”他放松脊背往后靠了靠,闲聊一样开了话头:“我刚到这不久,就听说了一件离奇的连环杀人案。”

光天化日之下,政委接二连三地被刺杀。加基斯司令对此的毫无作为显得有些欲盖弥彰。
又逢城内供给不足,人心惶惶,白日里的大街上除了巡逻兵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。而此时两位仪表堂堂的年轻人就走在这样的大街上。一位身材高挑着军装的黑发男子,便是时任参谋的连切夫斯基同志。而走在他身边的棕发年轻人穿着质地很好的深蓝色大衣,头发在脑后文雅地扎起。这年轻人带着的优雅气质已经离这个国家太遥远了,以致于路过的巡逻兵纷纷侧目,仿佛他是个陌生的异乡人。他们的谈话顺着早晨微凉的风传来,轻而飘忽,像是隔了整个世界的呓语。
“政委牵制着司令的作为,他这样行事也无可厚非,不过我并不认同。”
穿深蓝风衣的男子只是安静地听着,并不出声。连切夫斯基不以为意,拍拍他的肩膀。“我和那些咬文嚼字的人不一样。在我看来,凡实用的都可以拿来用。”但他并非加基斯心腹,几年来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作为。政委接连被刺杀一事,对他来说是危险不如说是机遇。
“我希望能雇佣你来查清这件事。我刚刚看的很明白,你是个有本事的人。作为交换,我会付给你可观的报酬。”
“我很高兴能帮到您,连切夫斯基先生。”蓝衣少年表情十分真诚,让连切夫斯基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说客套话,这让少年在他眼中变得顺眼可爱起来。
“萨沙,容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:如今我们是时兴称呼‘同志’的。”
闻言,少年的脸色沉了沉,收敛了神色:“那么我先查查那几位遇害的政委的资料,如何?”
“在索菲亚城堡的东北角有个档案室,你所需要的资料应该都在里面。”连切夫斯基打开小本子写了几个字,撕下折好了交给他。“这是你的临时通行证明,尽量别去档案室以外的地方,毕竟把陌生人带进城堡是违反规定的。我会让卫兵队队长跟着你。”
“好的。”萨沙小心地把证明放在胸前的口袋里。他走出两步,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身道:“谢谢您,同志!”
连切夫斯基抬起头望着他的方向,少年带着笑意的侧脸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。

开门的“喀嚓”一声打断了吉玛的休憩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匆匆走出来,鼻尖上架着的眼镜摇摇欲坠。他把手环递给吉玛。
“虽然它修好了,但是性能肯定是不比以前。不过我们这里有很多新研发的产品,比这个寿命更长,对灵力的控制也更稳定……”
吉玛直接戴上手环,一口回绝了他。“不必了,它对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。”
白大褂透过镜片细细打量了他半晌,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回了研究室。
城堡的走廊里没有窗,待久了感觉十分沉闷。别佳去了受害人家里调查,并约定了时间在城堡门口会面。吉玛直觉还早,便打算在城堡里到处走走。自从来了索菲亚城堡,古怪的熟悉感在他心中便越发清晰。他沿着梦里的路线,从楼梯直下到一楼,然后沿着东边的走廊慢慢往前走。地上铺了红毯,巡逻兵的脚步近乎无声。他们目不斜视,身板挺得笔直,其纪律之严明倒是和彼得罗所说的自由散漫相去甚远。
吉玛没就这个问题细想下去。他走到走廊的东北角,惊讶地发现有扇门敞开着,而周围的卫兵视若无睹。门口有个圆头圆脑的赤军战士靠着墙打瞌睡,吉玛绕过他悄悄向里窥探。档案室不大,一张小圆桌正对着门口,桌上的东西使他一时间心跳加速:那是村里长老给他的铃铛,后来被他转赠给了奥尔洛夫少尉!
贵族小子……吉玛惊诧莫名,却禁不住轻手轻脚地走进去,拿起铃铛仔细观察。这确实是那个被他赠给亚历山大·奥尔洛夫的纪念品,是那个作为灵力手环的还礼被送出的信物。可他与萨沙相识在十月革命前,全大陆战争时期。按理说贵族出身的萨沙绝不会在十月风暴中幸免。即使幸而从中脱身,新生的露塞亞人民共和國也没有使他得以存活的余地。
厚重的文件从书架上滑落。来不及多想,他的身体自发地循着声音往前找去。细碎的脚步声断断续续,人影蓦然划过书架后的阴影。吉玛一个箭步上前,堵住来人的去路。
那于梦中反复出现的人站在他面前,无奈地笑了笑。
“吉玛。”
萨沙穿着半旧的深蓝色风衣,声音温和又疲惫。
“你……怎么会在这里?我以为……”吉玛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。阔别的那段时间里,萨沙的个头蹿了又蹿,如今已经快跟他一样高了。虽然已过去多年,但帝国时代的常服经过精心的保养和改制,穿在萨沙身上依旧很得体。
他怎么会来这里?重逢的温暖气氛逐渐冷却,吉玛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冷厉。萨沙不理会他,径自走到桌边收起了铃铛。
“我们不该见面的,吉玛。”铃铛放在桌上就是一个暗示。吉玛已是个成熟军人了,洞察力一绝,不可能发现不了藏身于书架背后的他。以吉玛的好奇心怎么可能不追根寻底?只能放下铃铛自报家门,希望他能理解,希望他能离开,希望他能为自己保守秘密。
怀疑与隔阂在阴暗的心灵反面不断滋生,压抑青年的喉咙迫使他开口。“你为什么来这里?”吉玛不理会萨沙的话,不断追问:“白匪在城内不断活动,是不是也有你一份功劳?”
回应他的是几乎凝涩的气氛。沉默。他的心随之坠入了冰冷的深渊,缠绕着粘稠的雾气逐渐沉底。萨沙本就与他出身不同,站在贵族阶级一边实是无可厚非。鸟儿却在此时于窗外啼鸣,尖锐的音调刺破沉默的厚重帷幕。吉玛想,多么不合时宜。
萨沙琥珀色的眸子静静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,久久没有言语。最终他开口:
“我已经离开这一切很久了……我们为之坚持战斗的那些信念,还在不断地夺去露塞亚人的生命。”
萨沙的声音很轻,近乎耳语。
“我是为了追查一些事才来到这里……这是我生活过的地方,吉玛。我没有恶意。
“不管是什么都好……不要再互相残害了。”
那么宁静的天空下哪还有杀戮的阴影?萨沙欲语还休的语气使吉玛感到越发烦躁:“瞧这样子,是有什么人在胁迫你?奥尔洛夫,是个男子汉就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!你的骨气到哪里去了!”
萨沙好像隐忍着什么,目光在采光不足的房间中逐渐沉淀。吉玛发觉自己几乎沉溺其中,如千万年前的枯叶被蜜糖缠裹,最终积淀而成眼前所见的这朦胧又剔透的琥珀。
身边的书架轰然倒地,萨沙却纹丝不动。关键时刻还是吉玛扯了他一把,又惊又怒:“你小心点啊!”
那穿着蓝色风衣的青年只是扯动肌肉做出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:“这里崩溃了……你没听见吗?”
被他忽略的坍塌声响瞬间充斥了耳膜,几乎将他震倒。世界崩毁这样的场面吉玛只在神话中听说过,但这世界上哪有神?!
“这是梦吧?贵族小子……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相见。”从来没有深思对方的处境,从来不敢深思对方的处境。仅仅是一厢情愿地相信他过得好,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如此长的时间,就像是有了这样的信念便会心想事成。
萨沙替他撑住了倒下的书架,天花板上的白灰落了他满身。“这或许会成为你的梦境,但又怎么能说它不是真的呢?”
不待吉玛反应过来,温热的鼻息就凑近了他的唇吻。

熟悉的“喀嚓”一声开门惊醒了吉玛的小憩。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拿着手环匆匆走出来递给他,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摇摇欲坠。
“它的性能肯定是不比往前……”类似的话语在吉玛耳中如若无物。被梦魇侵蚀的五感渐渐复苏,他接过手环道了声谢就顺着楼梯匆匆而下。梦境中的那个吻让他满面发热,身体麻木险些不受控制。他满心希望萨沙如今就在那间档案室里,但当他匆匆来到东走廊里时又发觉不知如何开口,满怀纠结无奈的心绪碰撞发酵,难以收场。
“吉玛,你手环修好了?”别佳已在城堡门口站了一会儿,看着下楼来的吉玛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意味,便招呼了他一声。
“我……”吉玛这才从自己的臆想中脱身,振奋精神跟别佳打了个招呼,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向走廊的尽头那扇小小的铁门,“是修好了,没花多少工夫。不过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人?”
别佳在吉玛看不见的地方露稍许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。他佯装认真往那里看了许久,道:“我想那头没有什么人。”瞥了一眼吉玛欲言又止的表情,适时地接了一句:“那么多卫兵在,不会有无关人等闯入的。吉玛,走吧。”
幽静的走廊上除了他们没有旁人。卫兵们目不斜视,身板挺直,与彼得罗所言的自由散漫相去甚远。吉玛收回目光,跟上了别佳的脚步。与此同时,疑问一个接一个地于胸中生起,将吉玛先前那点旖旎的心思挤得无处容身。

萨沙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回荡在冰冷的地下通道里。大量的空气被吸入又呼出,胸腔顿时就充满了地下特有的尘埃与腐物的臭气。
当然,还有一种不明显的尸臭混合着化学品的刺鼻气味,在空气中若有若无。死人组成的军队啊,萨沙略一想便要丢开,却不由得担心起留在那儿的娜佳和叶子来。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按原先的计划前行,但他总觉得好像已经有什么事情悄然偏离了轨道。虽然前几次他们都没出什么大事,但不保证这次也……
他紧跟着的高大身影突然停了。萨沙自嘲地笑了笑,就算担心他也没办法帮上忙了,他如今正面对着此生最棘手的对手之一。正了正神色,萨沙迎面扛住了男人的刀锋。
剑光的交错只在一瞬间。萨沙借力往后一跃,卸掉剑上的力道。男人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,两人瞬间又过了三招。萨沙一点都不敢松懈,那男子是前帝国的军官拉赫迈特,著名的体术高手和通缉犯,已有数十个红军军官毙于他的剑下,这其中就有前几日城里接连被害的七位政委。
“好啊,你比那些帝国军官有本事多了。”名叫拉赫迈特的魁梧男人笑着向他投来轻蔑的一瞥,肩上搭着的一串军官肩章诡异地闪了闪。“真可惜你不是军官,不然我的战利品还能更丰富些。”
哪怕是经历了数十遍,萨沙在听到这话时依然会咬牙切齿地回应:“你以为帝国军官会这么容易倒下吗!”话音未落他的剑锋已经突出到男人面前。
男人抵挡了几下,虚晃一记,旋身往后退去。未待萨沙追上前,拉赫迈特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通道深处。萨沙暗骂一声,只得往黑暗中追去。
一时通道中只剩了清脆的脚步声,一种沉稳一种急促,沿着四通八达的地下水路传入了四通八达的管道,犹如声波织成的网扫过了整片区域。萨沙想,这声波碰撞、衍射、消弭,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有迹可循。
就像命运。
男人的脚步声突然停了。萨沙立刻停步,眼见着男人转过身,面向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。他心下一紧,条件反射般摆出防御姿势,高声问他:“拉赫迈特!你是受谁驱使,以致于连正面战斗的勇气都丧失了?”
男人怪笑几声:“哈哈,我拉赫迈特只杀自己想杀的人!”
“少唬人。”萨沙紧紧盯着藏在那道剑光之后的双目,“作为通缉犯,没有‘那位大人’的帮助,你不可能进入市区。”他在赌,赌拉赫迈特背后确实有这一位“大人”。能走到这一步的机会太少,但仅仅这一天已经可以推断出很多细节。比如拉赫迈特必须有接应,不然他无法在大白日里忽然消失;比如拉赫迈特一个人无法完成如此复杂的连环杀人案,因为他确实是个杀人很随性的人;比如拉赫迈特背后的那个人物肯定与加基斯司令有过约定,毕竟加基斯不可能放任在逃的危险人物不管不问……
“小子,你知道得那么清楚,怎么不亲自去问他?”拉赫迈特调整了姿势,一连串清脆的关节声响起。“我本来想放过你,你可是自己往我刀口上撞!”
萨沙紧张地思考着对策。经过前几次交手,他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压迫感,很明显目前尚且稚嫩的自己还不是拉赫迈特的对手。
但起码要护住要害。
“我可不会在这里就倒下!”萨沙出手了。
那本是人到极限时的杀招,带着破釜沉舟般的气势。那本是萨沙唯一的一线胜算,青色的剑光在空中划过的轨迹转瞬即逝。
那本是没有破绽的一招,拉赫迈特若是不想被波及便只能后退。
但拉赫迈特却架住了萨沙的剑,攻势被彻底封锁了。萨沙咬紧牙关,眼见着拉赫迈特得意洋洋:“哈,以前你或许还有机会。但经过了他的强化,不管是谁都只能做我的剑下亡魂!”
萨沙想起刚才看到的死人军队,冷汗直冒。这些明显不属于俗世的技术,会不会都来源于拉赫迈特背后的大人?那得是何等可怕的人物!强化人的体能,相当于直接改造上帝的造物;而把死者从阴间唤回,可是直接违背了上帝的旨意!
萨沙突然感到背后一凉。他曾感受过那种来自死亡的气息,在数年前。
紧接着,他被拉赫迈特一记击到了墙角。被加强后那超人类的速度根本让人无从躲避。还未反应过来便视野一黑,拉赫迈特的魁梧身躯走到他面前,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。
“就让我看看你的意志力究竟能坚持到哪里吧。”拉赫迈特一脚踩在他使剑的左臂上,将他的动作完全锁死。他双手持刀面对着萨沙,嘴角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。
轻微的一声,是刀尖刺破外衣的声音。紧接着便是不断深入,割裂血肉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“身为蝼蚁的你,仅仅是发出这样的声音可不够啊。”拉赫迈特傲慢地凝视着疼痛爬上萨沙的面孔,“以前的那些帝国军官,可是比你还要硬气。但到了最后,谁不是哭天抢地着恳求拉赫迈特大人的慈悲呢?”
“……你可以试试看……”
萨沙恍惚间听到了自己被撕裂的声音。已经没有足量的空气使他发出哀嚎,哪怕是断断续续的呻吟都会带来疼痛。但拉赫迈特似乎想出了新的主意继续折磨他。
“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何?好好地恳求我,便给你个痛快。”
血流如注的触感,伴随着拉赫迈特恶魔般的低语:“多少出血量才算致命,我也很好奇。”
“很好,那我请求你……”
由于胸前的伤口,萨沙声音很轻。
拉赫迈特露出了然的骄矜神色,但他表情很快就变了——
“……停止这种自吹自擂的废话。我不需要你的慈悲!”
拉赫迈特怔了怔,而这就是萨沙等待的机会。
在年久失修的地下水道,脱身或许只需对这腐朽的墙壁轻轻一击。巨石滚落惊到了拉赫迈特,使其迅速后退。
就在这个时刻,萨沙以左臂作为支撑,跃入那冰冷浑浊的水流中。

三日后。
几天前的吉玛绝想不到,城市竟能满目疮痍到这个地步。
加基斯果然不安好心,最终叛国自立,城内大乱。白匪也抓住了等待已久的良机,为了夺取城市控制权竟布置了毒气,预备毒死全城的军人和百姓!
吉玛想到这气的打了个趔趄,幸好别佳适时地扶了一把,因此他还不至于跌倒。两人正带着一支小队往城堡顶部的毒气罐进发。高温和不断落下的石块,不断让吉玛回忆起那两个梦境,到最后总不免想起那个阔别多年的人。
萨沙。亚历山大-奥尔洛夫。
说起来,旧帝国的贵族们不全是高高在上,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士。很多贵族地主都与他们的农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,萨沙绝不是他所见的第一个毫无保留地伸出善意之手的贵族,为什么自己独独对他念念不忘?
不知不觉自己的感情已经朝着无法回头的深渊跌落,但可恨的是两人的前方仍然不甚清晰。
高温会损耗体能。但吉玛等人像是感觉不到一样,登楼的脚步丝毫没有迟缓。大家都很明白,一旦毒气发动,谁都没有存活的机会。
而如今,顶层近在咫尺。
“等等。”别佳心细,一伸手拦住了后面的吉玛。“上面有人!”
吉玛的心猛的一跳。是白匪?他瞟了一眼别佳,发现对方脸上罕见地掠过了一丝阴影。单凭声音不足以传达如此丰富的信息,说不定别佳也知道些自己还不知道的东西。
光这一点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烦躁。
“我先上去看看,你留在这。”他一用力,摆脱别佳的钳制,继续向上攀登。别佳脸色大变,紧跟上去想拉住他,但几次三番都未成功。“你不要命了!”别佳声音压的很低,满脸怒容。“万一是白匪呢?说不定他们正拿枪指着我们这儿!我们的任务是破坏毒气罐保护百姓,不要节外生枝!”
吉玛闻言回过身来:“那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?如果那群人一直不走呢?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,别佳!总有人要做出牺牲!”
别佳闻言愕然,而吉玛已经挣脱了他走上顶楼,紧接着他听见吉玛一声压抑的低呼:“怎么会是你!”
别佳叹了一口气,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。他紧随吉玛走上楼梯,打量对面那个蓝色的身影。少年面色苍白,头发散乱,穿着虽挺整齐,但别佳猜测在质地良好的衣物下,少年的身体必然已是强弩之末。
吉玛哪里顾得上那么多,“贵族小子,你跟那群白匪是不是一伙的!我果然是看错你了!”根本就不用质疑萨沙如何来到这里。白匪在这广大的土地上布下眼线暗哨无数,护送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根本不是难事。吉玛感到疲惫感排山倒海地涌上来,数年来积累的缅怀和思念,裹挟着梦一样的懵懂和期盼,最终被现实的怀疑与背叛割得伤痕累累。本该为背叛而愤怒的少年,却一刹间失去了质问的力气,像是泄了气一样的心委顿在地。
任何人看到吉玛如今的样子都不会好过的,更何况是离他如此之近,又正面对着他的萨沙。但萨沙无力辩解。这是个利益至上的世界,从白军的队伍中途退出只是因为不想与同胞拔刀相向,这样的理由谁会相信?与白军已经多年不再联系,如今碰巧被白军所雇的佣兵救了,哪怕是这雇佣关系业已结束,这样的托辞谁会相信?
白色的羽毛,在鸦群中还是太显眼了,明晃晃地烙印在皮肤上,向众人彰显这份不同。萨沙想,白鸦注定不能融入于群鸦,这就是命运。
但萨沙仍然努力扬起声音:“吉玛,如果你信我……我和那些白军并不是一伙的。”
他几天前刚经历了死里逃生,幸而被一个雇佣兵捞了上来。但这几日是不可能抚平那一次激战所带来的伤害的。他的机械臂几乎无法活动,整个人发着低烧,疲惫不堪。
但萨沙不可能就此停止。之前他曾探听到有人与城内的白军势力做交易,帮助他们夺取城市的控制权。现今放在索菲亚城堡顶楼的毒气罐,便是来自那批人的“诚意”。令他感到不安的是,无论是那批受惠于拉赫迈特背后的“大人”而起死回生的亡灵大军,还是白军得到的来自合作方的毒气罐,甚至多年前的总理被刺事件,都带着相似的气息。
就如同它们来自同一个地狱一般。
如今他好不容易追到了地狱的门口,却被多年未见的吉玛堵住了,真不知道是天意如此,还是“那位大人”的暗中安排。自己本就是顶着半合法的身份在露赛亚境内活动,若是与吉玛正面碰上,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。
“我愿意解释,但说来话长。”萨沙坦荡地望向那对赤色的眸子深处。吉玛这几年蹿得很快,骨架逐渐长开,身材虽说不上多健壮,但十分匀称,看上去在部队里待的很安定。低烧带来一时晕眩,哪怕是见了多回,萨沙却依然感觉双眼有些湿润。
别佳不着痕迹地皱皱眉,抬眼瞥了一眼天空,继而朗声道:“我们不信任你们,很抱歉。”他给吉玛使了个眼色,吉玛这才留意到萨沙背后的雇佣兵。
“这家伙……是白匪那伙人雇佣的杀手!”先不论萨沙的立场,若是这佣兵从中作梗,又有毒气罐在场,他们多半是一个都逃不掉。
“全体戒备。”
吉玛想,他们最终还是拔刀相向了。明明都是露赛亚人,却要站在天平的彼方。
但萨沙身后的那批人却无心战斗,反而扑向了那一个个毒气罐。
“糟糕,他们是……”
吉玛敏锐地捕捉到别佳的意思:他们恐怕是要拼个鱼死网破,打破毒气罐!他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?
赤色的灵力在蓝衣少年身上爆破,比起以往更强了数十倍的愤怒之焰将萨沙吞没。但萨沙迟迟没有使用治疗术,任由跳跃的火光侵蚀自己,苍白的面孔上连痛楚都隐去了。
力量已经离身体而去,到了这会儿连五感也是一样。连萨沙自己也想不通。已经摒弃了所有的枝节,努力按部就班走到了这里,为何结局还是没有改变?
他本不该是死在这里的人。
如果是这样,在时空的夹缝中,再做一次表白也不是不可以。反正世界会remettre,反正时间会被抹去,反正所有人会再次走在清晨的大街上,相信平静的天空下早已没有战争,远处的天空里白鸟飞过。
(*remettre:重置)
他从怀里把铃铛掏出来。金属制的铃铛想来是十分灼热的,失去了触感的手没拿稳,铃铛落在地上,发出的清脆声音在吉玛耳中如同惊雷炸响。一切都与那晚的梦对上了。
原来如此。吉玛模模糊糊地想着,恍惚间看到殷红的颜色铺天盖地而来。他受了多重的伤?
萨沙望着吉玛微笑了:“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。”他往吉玛的方向踏出一步,没料到吉玛抢上前去,抓住了他的小臂,少年人的面庞上纠结和忧虑挥之不去。
“我要死了。但这样的话,你我的人生都将停滞不前……命运就是这样独断专横,不按着他的心思来可不行。”
他曾想过很多东西。拉赫迈特背后的“大人”,暗杀了总理的“大人”,制造了亡者军队的“大人”,在白军和独裁者中周旋挑拨的“大人”……太多未被俗世尘埃湮没的秘密等待着被发现,但想到一切的最后仍然是吉玛的脸。
在反覆的时空中不断前行,因此而得以一次次触碰吉玛烈如焰火的赤诚之心。
这让人油然而生憧憬之情的赤诚之心。
哪怕不是在梦里,你也要拥抱我吗?
远处炮声响起,铁铸的炮弹不间断地落在城堡的外墙上。城堡的一角被轰飞了,正往他们的方向落下来。吉玛忙着把萨沙从他的位置拉开,因此未能留意到在远处,红色的天幕崩毁塌陷,如同神话里的末日。
接着,整个世界再次沉寂。

吉玛从梦中醒来,满头冷汗。
此处是平和安详的现世。哪怕是没有关窗,也能在安静的天空下睡个好觉。这城市真是太宁静了,似乎所有人都在红色的伟大政权下安然地过活。
那么,贵族小子……你也在这片美丽的天空下呼吸吗?
吉玛看着远处白鸟飞过,起身洗漱了穿好衣服。刚扣上最后一枚纽扣,别佳就来敲门:“吉玛,你就要走吗?我有些事要跟你说。”
他匆匆忙忙去开门:
“我就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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